暴力“魔盒”易打开难关上：以色列和伊朗恐陷入循环报复怪圈

每日新闻 · 发表于 2024-4-14 20:24:00

当地时间2024年4月1日，叙利亚大马士革，紧急救援人员正在清理被炸毁的建筑物的废墟。视觉中国图

新一轮巴以冲突尚未结束，以色列和伊朗又迎来新的冲突。继本月初以色列袭击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的伊朗使领馆，造成多名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指挥官身亡后，当地时间4月13日至14日，伊朗也针对以色列进行了大规模军事打击，向以色列发射了数百枚导弹和无人机；支持伊朗的武装组织，如伊拉克什叶派民兵、黎巴嫩真主党和也门胡塞武装等，也都向以色列发射了火箭弹和无人机等。
尽管伊朗的袭击没有造成以色列重大人员伤亡，但是以色列对此无法置之不理，必然会进行一定程度的回应，而这又很可能会激起伊朗及其领导的地区武装组织的愤怒，进而引发新一轮的冲突。尽管美国不愿意介入冲突，伊朗也不希望同以色列全面冲突，但是未来以色列和伊朗报复的循环怪圈恐怕即将开启。

当地时间2024年4月14日，从以色列阿什凯隆眺望，以色列反导系统正在拦截从伊朗发射的无人机和导弹。 ICphoto 图

伊朗在袭击前后展现出的强硬、力量和克制
伊朗针对以色列的军事打击行动，显示出了多个特点。首先，伊朗的军事行动，展示了强硬的战略姿态。在袭击发生之前，很多分析都认为，伊朗会像2020年初伊斯兰革命卫队“圣城旅”指挥官苏莱曼尼遇刺之后那样，主要通过外交和政治手段对美国进行回击，而非通过大规模军事袭击予以报复。但是在过去几日里，伊朗即将报复的呼声不断升高。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佩戴红宝石戒指的图片在伊朗广泛传播，而2020年1月苏莱曼尼遇刺时就戴着红宝石戒指，这张图片显示出伊朗的强硬姿态和报复决心；在此轮军事打击中，伊朗一次性发射数百枚导弹和无人机，显示出了伊朗强大的军事实力和强有力的战略动员能力；在伊朗发动军事行动前后，伊拉克什叶派民兵、黎巴嫩真主党和也门胡塞武装等也向以色列发动火箭打和无人机攻击，显示出伊朗在中东地区强大的协调和动员能力。
但是与此同时，伊朗的克制和理性也显而易见。在军事行动开启之前，伊朗通过公开喊话的方式，提出如果“以色列和哈马斯达成停火”，“联合国安理会谴责以色列并惩处责任人”等条件，可以换取伊朗不进行军事打击。在军事行动开启前，伊朗通过公开渠道发表“倒计时”威胁，实际上给以色列和有关各方充足的准备时间。伊朗的军事行动并未使出全力。在军事打击之前，以色列国内媒体担心，伊朗会一下子向以色列发射数千枚导弹和无人机，以“饱和式攻击”突破以色列周边的防空体系，直接打击以色列本土。但是伊朗的军事打击只动用了数百枚导弹和无人机，无法突破以色列和美国的拦截系统。
在袭击目标和手段上，伊朗也较为理性和克制，没有针对以色列在他国的使领馆和人员展开攻击，也没有报复美国在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军事基地，更没有调动大规模地面部队逼近以色列。军事打击行动结束后，伊朗公开喊话“攻击已经结束”。

当地时间2024年4月14日，美国纽约，联合国安理会就伊朗袭击以色列在纽约联合国总部召开紧急会议。视觉中国图

各方都想“降温”，但恐难如愿以偿
冲突结束后，国际社会和地区国家发出了广泛和统一的呼声，希望冲突能够早日停止，冲突风险最大限度降低。
美国在第一时间表示，希望冲突结束，不支持以色列采取大规模报复措施。美国并不愿意看到伊朗和以色列的冲突升级蔓延。美国在中东地区有数万名军事人员，其在中东的军事基地几乎都在伊朗的导弹和无人机打击范围之内，如果战事蔓延，美国在中东很可能遭到较为严重的人员损失。从全球战略看，美国也不愿意继续在中东地区投入过多注意力，更不愿进一步直接介入中东地区的复杂冲突，因此希望以色列不要再对伊朗发动报复，避免事态升级。
海湾阿拉伯国家如沙特阿拉伯、卡塔尔、科威特、阿联酋等也都表示不愿意冲突扩散和升级；联合国安理会也在第一时间召开紧急会议，表达了呼吁地区和平、冲突降温的呼声。对于海湾阿拉伯国家来说，冲突升级将严重威胁地区稳定，很可能威胁海湾能源通道的安全，对国家经济形势和能源出口格局造成巨大冲击。同时海湾阿拉伯国家也隐隐担心，伊朗的地区影响力和雄心因为与以色列的冲突被重新点燃，因此更希望看到冲突降级。
对于以色列来说，离开美国的帮助，其报复能力会大打折扣。以色列本土遭到伊朗的攻击，必然需要采取报复措施，来平息国内舆论。但是如果单独行动，以色列也没有意愿和能力对伊朗本土发动大规模直接报复。尽管以色列在伊朗军事打击之后高调表示要展开报复，但是以色列缺少足够的力量和动力。伊朗的袭击未给以色列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绝大多数的导弹和无人机都已经被美国和以色列的防空网络拦截，加之以色列和哈马斯在加沙地带的冲突仍未结束，因此以色列很难单独再开辟一条战线，同伊朗全面发生冲突。
但是未来一段时间，伊朗和以色列之间冲突仍然存在升级的可能性。一方面，此次以色列遭到的袭击，是1948年建国后头一回遭到伊朗的直接攻击，也是去年10月本轮巴以冲突爆发后以色列遭到的最大规模攻击，对以色列社会的震撼较大。以色列政府也需要通过打击伊朗在叙利亚、黎巴嫩等地目标的方式来做出回应的姿态。而由于以色列和哈马斯之间的冲突仍然持续，以色列在黎巴嫩和叙利亚的军事行动很可能会让伊朗国内民愤进一步升高，激化以色列和伊朗的双边关系。
另一方面，以色列和伊朗缺少直接沟通渠道，伊朗地区盟友对以色列的袭击，很可能使以色列误认为是伊朗主使。伊朗尽管宣布暂停了军事行动，但是伊朗的地区盟友，如伊拉克什叶派民兵、黎巴嫩真主党和也门胡塞武装等，并不一定完全唯伊朗马首是瞻。伊朗能否有效节制地区盟友，防止地区冲突风险增大，将是其面临的战略难题。
尽管以色列很难在与哈马斯的冲突尚未结束的情况下，再独力与伊朗全面冲突，但正如上文所言，以色列也不太可能对伊朗此次袭击完全无动于衷；而伊朗也未必能约束自己的地区盟友。因此，即使伊朗宣称“攻击已经结束”，恐怕也只是一厢情愿。无论是以色列政府为了对国内有所交代而对伊朗采取一定程度的军事报复，还是伊朗的地区盟友再次对以色列发动袭击，都有可能将伊朗和以色列拖入一个逐渐升级的报复循环。人类历史也证明了，冲突各方真正明白“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往往是在付出了创剧痛深的代价之后。
当前中东地区的紧张局势，则又是一个“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老大难问题——巴以冲突影响外溢的表现。而关上暴力的“潘多拉魔盒”也永远要比打开它难得多。
（王晋，西北大学以色列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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